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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8章 大夢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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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沈辭鏡分別後, 謝非言一路向前,感到手上的流雲劍有些發燙。

他摸著這柄劍, 猶自有些晃神,不敢相信這一切事竟走向了這樣的方向。

雖然目前還有很多事亟待解決,而那關於登天臺的事他也還沒有向沈辭鏡告知,但……但至少,他已經有了去正視這一切、去為自己尋求更好的未來的勇氣。

——他想要更好的未來,想要與那人長長久久地在一起。

曾經的他難以相信長久,對一切都抱著悲觀念頭, 認為一切終將衰敗,再深厚的情誼也註定會與時間流逝不見。

但現在,謝非言已不再懼怕“希望”也不再懼怕“長久”了。

沈辭鏡讓他開始希望長久。

“或許……真的能夠做到吧……”

謝非言輕聲自語。

或許,願望終會實現。

或許,美夢也可成真。

·

謝非言在夢界疾行, 也不知走了多遠,也不知走了多久。

這裏實在是個奇怪的地方, 四周一片空茫,到處都是灰的黑的白的霧,時不時會冒出一只夢妖或是一塊不知何人的夢境碎片,更重要的是, 這裏的參照物實在太少太少, 而與此同時, 夢界的特殊性也並不適合放出神識來查探, 所以這裏極容易叫人迷失方向,也為謝非言的尋找增添了極大的麻煩。

而當謝非言在這茫茫的霧氣中穿梭久了之後, 他甚至忍不住有些暈眩, 開始懷疑自己之前看到的一切是不是夢境——而如果是夢, 那麽他是從哪裏開始做夢的?是從那個靈石礦場開始?還是從遇見沈辭鏡的幻象開始?又或者這才是他的夢?

他見到的那些人,聽到的那些話,接觸過的那些事,到底是真是假?!

這樣的念頭從心間方一冒頭,謝非言就不由得心中一凜,將這想法打散。

謝非言深知,在這虛虛實實的夢界中,這樣的自我質疑最是不該,也最容易將人引入歧途。曾經的多少修士大能,都是因為難分虛實而在夢界這樣的地方陰溝翻船,要麽再無法離開,要麽陷入瘋魔。謝非言自然不可能放任自己胡思亂想,於是他摸了摸腰間的流雲劍,想要以此提醒自己,提醒那個等待著他的人。

然而事情驟轉。

就在謝非言指尖觸上腰間流雲劍的瞬間,這長劍便化作細沙,從他指尖流逝,摔落雲間,消失不見。

與此同時,在謝非言的面前,那熟悉的青衣人再度出現,定定看他。

“你的神火還在嗎?”

謝非言心神劇震。

這一切的一切——從對方的表情身姿,再到他的話語,都與謝非言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有一瞬間,謝非言幾乎以為自己步入了一個永恒輪回的夢境,而當他走到圓.滿的結局後,這個夢境便又會從頭開始。

但謝非言很快反應過來,面色沈冷,手掌在腰側虛虛一握,那化作細沙的流雲劍便又重回他身旁。

謝非言曾有過無數可怕的妄想與心魔。曾經,這心魔是他母親死在他面前的滿月之夜,後來,這心魔是他捏碎了沈辭鏡心臟的晨曦海畔。但現在,這一切都消失了。

它們再無法對他造成困擾,再無法絆住他的腳步。

謝非言看也不看著幻象,直直走過,甚至心中猶有餘裕去思考這幻象和夢境出現的緣由。

夢界是個幻象和夢境頻現的地方,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夢界與夢妖的特殊性。夢妖是一種類似靈魂又並非靈魂的東西,嚴格來說是智慧生命的思念飄蕩到了夢界後匯聚而成的核心。

思念是記憶,也是執念,而當它落在夢界這個特殊地方後,則會顯現具體的內容,化作一個個人生走馬燈一樣的夢境。謝非言一路走來,叫自己避開了無數夢境,但謝非言到底不是專精此道之人,難免被這夢界的氣息勾動一絲半縷的神念,被這裏的夢妖窺見了承載這縷神念中的記憶和執念。

於是,這些沒有覆雜神智的夢妖便下意識化作謝非言腦中印象最深刻的那人,說出謝非言心中最隱晦的不甘與妄念。

這就是謝非言盡量避免神識外放的理由。

也是面前這個幻象和問題的由來。

這是夢界最危險的東西,也是最不危險的東西。因為對於常人來說,只要守住本心,不聽不看不信,那麽在走到夢界盡頭後,就會自然而然地離開夢界。

可真正毫不動搖的人,又有幾人?

“你就一定要這樣對我嗎?”

再一次的,那人這樣說著。

謝非言微垂著眼,腳步不停,與他擦身而過。

但就在這一刻,那人竟出手抓住了他。

幾乎就在這人出手的瞬間,謝非言就反應過來,側身想要躲開,但叫謝非言驚訝的是,他一個大乘的修士,竟無法躲開一個幻象!

——怎會如此?!

這到底是幻象,還是什麽別的東西?!

謝非言心中一凜,反手想要制住這幻象。

但就在謝非言反手抓住幻象的這一刻,周遭景色驟變!

夜間,寬闊的街道兩旁店鋪林立,敞亮的玻璃門後是熱火朝天的晚餐時分;人行道上,路人摩肩接踵,無數手機族正低頭看著手機,來去匆匆;筆直的公路上,車水馬龍,數不盡的車輛在紅綠燈的指揮下有序前進,交織出一片絢麗的流光。

謝非言怔怔看這一幕,擡頭望向天空。這時,城市上空有著嚴重的光汙染,星月被遮蔽,一年到頭也見不到幾次,銀河更是從視界中消失不見,唯有日覆一日的人造光亮起。這樣的結果,雖然遭到了許多人的詬病和反對,但對於曾經的謝非言來說,卻是難得的救贖。

謝非言有些恍惚。

多少年了?

他已經有多少年沒見到這樣的景色了?

他站在原地,仰頭看著那光那色,看著這片給予過他無數不公不甘和憤怒的土地,幾乎有一瞬間遺忘了自己身在何處何地何時。

但也只是一瞬間罷了。

“嘿!小灰!看啥呢?!”

謝非言的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那唯有一人才叫過的名字,讓他再次恍惚了一下。

他緩緩側頭,看著身旁那人。

那人分明已快三十了,卻還是一張年輕的娃娃臉。娃娃臉也就算了,偏這人的打扮也心機得往校園男神的方向靠,一副死皮賴臉地裝嫩的模樣,不知被多少人誤認為大學生,也不知道被謝非言槽過多少遍,但這人從來不改,一被說就會振振有詞地反駁,說他心上人就喜歡年輕的,年輕的有機會!

但事實上,最後這小子的心上人找了個成熟風盡顯的大叔,步入婚姻的墳墓,讓他這舔狗一無所有,以致於他嚎啕大哭,拉著他在火鍋店嚎了數天,最後,當二人第六天相約火鍋店時,讓謝非言在去過洗手間後成功穿書。

是的,這人就是謝非言的發小,同他一塊兒在職工宿舍裏出生,一塊兒進福利院,陪伴了他整整十二年後,又在多年後再度重逢的發小和兄弟,夏侯琛。

值得一提的是,夏侯琛他不姓夏侯,他姓夏,名侯琛,本名夏晨,長大後為了趕時髦才改了個夏侯琛。

而這,也不過是這蠢小子做過的諸多蠢事之一罷了,就像是當年他發不出“斐”這音來,便一直叫謝非言“小灰”這樣同等級的蠢事。

這麽多年來,謝非言從沒有想念過這蠢小子,但時隔多年,當謝非言重見到這人時,他卻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來。

謝非言有些懷念地看著夏侯琛,看著這對方身上熟悉的校園男神裝嫩套裝,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熟悉的西裝套,心中感慨萬千。

但在這幻象中,這蠢小子卻一如既往地傻乎乎的,完全沒看出謝非言此刻神態的不對勁,興沖沖推著他的肩,道:“走走走,小灰,別磨蹭了,我們快遲到了!”

這會兒,看到故人後的謝非言有了幾分好心情,明知面前的不過是幻象,但是捧場地搭話,道:“遲什麽到?”

夏侯琛詫異看他:“你忘了?我們跟大夢平生約好今晚八點好蝦客面基啊!這都過了七點半了!小灰,你可趕緊的!”

謝非言楞了楞,記憶翻湧起來。

大夢平生。

大夢平生。

是的,大夢平生,謝非言想起來了。

大夢平生,正是《傾天臺》的作者。

當年,謝非言是《傾天臺》的盟主,進了《傾天臺》的vvip讀者群,而至於夏侯琛,只是一個大腿掛件而已,中學老師的身份讓這小子摸不出錢來砸盟主。

但世事就是這樣奇妙,作為普通讀者的夏侯琛,和作為盟主的謝非言,竟都跟這個作者意外聊得來,於是夏季的某一天,他們相約面基,準備線下來一場真人吹牛大賽。

面基這樣的事,對於讀者和作者來說,再普通不過,可謝非言記得很清楚,當年說好的面基最後並沒成功,因為就在七點四十的時候,一場嚴重車禍意外發生,不但堵了半條街,更是讓謝非言和夏侯琛成了這場車禍僅有的兩個目擊者。

後來,當二人從警局做完筆錄出來後,已經是九點多了,這一次的面基自然不了了之,之後也再沒有機會……而如今,竟就是那一天嗎?

可為什麽會是這一天?

謝非言擡手一看,發現自己手上的手表顯示的時間已經到了七點四十五,距離那場應該有的車禍,已經過去了五分鐘。

但一切如此平靜。

沒有任何意外,沒有任何事故。

謝非言茫然了,順著夏侯琛推搡的力道向前走,心中困惑不解。

——這幻境,到底是什麽意思?

在前方等待他的大夢平生又是誰?

難道……難道這幻境,還能給他憑空捏出一個《傾天臺》作者大夢平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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